執劍篇（下）·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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執劍篇（下）·10
眨眼之間，樹林已經化作一片血海。黑色的人影揮舞長劍輾轉騰挪，在密林之中砍出了一片十米見方的空地。合圍他的理線師們已經體力不支、身負重傷，未能堅持多久便再次倒在了血泊之中。戰場上又一次只剩下了一抹赤紅色的披風。周義鴻格開惡魔的長劍後，順勢躍過它的頭頂，欲以劍刃斜砍斬下它的頭顱。但那惡魔以超乎尋常的速度俯身揮擊，一劍將他砍出了五米開外。周義鴻落地時被屍身絆倒，滾進了一片血泥之中。
“周大哥！”彩鈴兒在遠處心疼地哭喊，但雙腿發軟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。
周義鴻捂住被砍傷的右臂，顫抖著伸手去取赤陽劍。但他剛剛握住劍柄，就因右臂的傷而劇痛不已，手下一松，赤陽劍再次掉落在地。豆大的汗珠混著血水，從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流下，滴落到赤陽劍的劍刃上。
父親，我盡力了。
周義鴻長嘆一聲，跪起身子，望向那個俯視他的黑影。
血紅的披風已經殘破不堪，如一柄敗旗披在他的背上。
我一生想要走出你的影子。
卻也因此誤入歧途，引出了毀滅一切的怪物。
他不舍地望向彩鈴兒，凝視了許久，反而露出了一抹釋然的微笑。
若有來生，惟願不再姓周。
惡魔揮起了長劍，黑風一閃，卻在他的頭頂偏離了方向。
在周義鴻驚訝的目光中，徐子英揮舞著沈重的赤陽劍，直面惡魔而去。
“你快逃吧……去疏散寨中的人……”周義鴻低語道。
徐子英短暫地與惡魔拉開距離，落在了周義鴻的身側，冷冷地道：“有用麽？不打敗它，有人逃得了嗎？”
周義鴻如鯁在喉，低下頭去——如今做任何事都是徒勞的掙紮。
忽然，他註意到，徐子英的手在劇烈地顫抖著，雙腿也在打顫。面對比他們強大百倍的對手，任誰都會感到害怕和退縮。知畏懼而不退縮——這種強大的信念，讓他不由得肅然起敬。在某種意義上，他們竟是相似的蠢人。
“我十二歲起獨自闖蕩江湖，刀山火海都走過。能活到今天，只憑著一個想法——”她咬牙道，再次如離弦之箭般沖向惡魔，“不能輸！”
“鐺——”如同回應她的憤怒一般，赤陽劍也在撞擊中迸發出一片耀眼的火星。徐子英踏上惡魔的胸口，躍入空中。
“——把師姐還給我！”
江北沈向一片無邊的黑暗。
她感到周身被粘稠而寒冷的黑暗包裹，無法呼吸、無法運動，意識也逐漸模糊。一片虛無中，她失去了所有可以用於參照的外物，看不見光亮、聽不到聲音，只有徹骨的冰冷，從腹部的傷處開始，一步步侵蝕著她的體溫。恍惚之中，她感到自己仿佛將要融化，融進這片黑暗之中。
忽然，她的耳畔隱約傳來一陣歌聲。那聲音豪放古樸，豁達灑脫，如同翺翔雄鷹的嘯鳴，又像縱橫山川的江河。一聲一聲，悠長的古曲敲擊著她的心神。
“劍折無人問，
花落泯恩仇。
明年春江暖，
杯酒為誰留？”
熟悉的詩句喚醒了江北即將被凍結的心智。
霞客？她竭力地睜開眼，看到一根若有若無的綠絲在她的面前浮動。
一個身穿麻衣、披頭散發的女人出現在綠絲的另一端。“一日不見，如隔三秋。若這樣算去，轉眼已是千年有餘了。”劍眉一挑，湛藍色的眼睛蕩漾著碧絲的熒光，“你比從前滄桑了不少。”
“為什麽你會在這裏？”
霞客輕撫著自己掌心的綠絲：“我夢見了你，或者是你想起了我——總之我們相遇了，又何必再追問呢？命裏的緣分與劫數，世間又有誰參透過呢？”
江北苦笑道：“我為人間帶來了大劫，如今自己也萬劫不覆了……”
霞客沈默著湊到她的面前，微微側頭，綠絲的熒光在她的藍眼中流轉。
“你是誰？”
“我……”
“理線師，亦或是災相？徒弟，亦或是師姐？心懷蒼生的劍客，亦或是春心蕩漾的女郎？”
江北臉一紅，喃喃道：“你說這些作甚……”
“這些都是你。”霞客莞爾一笑，將綠絲縈繞的右手搭到江北的手心。
江北感到手中一暖，無數的綠絲突然被點亮一般，從她的手心向外蔓延。黑暗中，忽然浮現出許多半透明的身影。
亂發少年阿丙一擺手，高聲喊道：“他不是災相！——不，他是災相又怎麽樣？我不在乎了！他是阿丁！他是我的阿丁！”
“我擔心你會失去人形，最終變成一只鳥。”江北聽到了自己的聲音。一個長滿羽毛的少年咧嘴一笑：“那也挺好。”
布滿塗鴉的木質劍鞘在空中浮現，它的背後出現了女孩陳玲期待的眼睛：“你給我講的那些故事！人肉做的樹、河水變的龍，還有長了三只腳的鳥！”
綠色的衣袖拂過，葉淩之英氣勃發的笑道：“我可以為你開個門，再收一個關門弟子。”
一棵參天巨樹的碧葉飄落在她的肩上，傳遞著村醫杜仲的問候。
忽然，江北想起了一個遙遠的夢。她低下頭去，發現自己的手中攥著一個木雕的鳳頭。李雲霄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：“一塊木頭，尚且會有如此多不同的定義。又何況是你呢？”話音落下，木雕化作一片火焰，一只涅槃重生的鳳凰從她的手中飛出，在天際綻放成一片燦爛的煙火。
“可還記得那個爛故事？”霞客輕笑一聲，“一花、一葉、一人，皆是你的修行。世上唯一被你遺忘的，大概就是你自己本身了。”
江北攥住掌心的綠光，喃喃道：“我……？”
“那天，我握住了一縷綠絲。”霞客望向自己的掌心，“有人對我低語，說你的心中有一片迷障。所以，我來陪你在這霧中走走。”
江北一時不知如何作答。霞客輕步上前，挽起她的胳膊。
忽然，一個六歲大的小女孩從她們的身後奔過。那女孩向前走了兩步，便跪倒在地。她的面前，是一片燃燒的廢墟。女孩撿起她手邊的樹枝，揮向一片虛空。一只巨大的蝙蝠突然出現，又被樹枝打散，化為一片煙霧。
六歲大的女孩回頭望向江北，頃刻之間被一陣冷風吹散。飛舞到空中的光斑，突然又重新凝結。十一歲的女孩抱著五歲大的女孩，在一片人影的追擊中，摔倒在地上。光影中，那五歲的孩子張大了嘴，似是在嚎啕大哭。十一歲的江北爬起身來，抱著她繼續奔逃。
“子英……”江北低聲呢喃。霞客側目望向江北，沒有接話。
兩個女孩逃到了青石小院的門口。十一歲的女孩推開門，抱著小女孩跨過門檻。一腳落地，十八歲的江北揚起青雲劍，顯得英姿勃發。在她的對面，徐子英歡呼一下後，轉而被另外兩個走來的人影吸引。
“不——別再發生了！”江北面露緊張，甩開霞客，伸手想要攔住那個握劍的自己。但卻從她的身影之中穿過。她猛地回頭，看到那人一劍刺穿了徐子英稚嫩的身軀。
“都是我的錯……”江北頹然地跪在地上。
世界突然崩塌了。
一片黑暗中，光霧在空中四處飛舞，仿佛深水中四處逃逸的氣泡。
忽然，她看到一抹薄紗在眼前飄過。她擡起頭，看到兩個人影在空中相握。一個少女在下墜，而上方的人正在竭力伸手拉住她。
“消滅災相，是身為理線師的責任。”
“我不懂命運為何要如此戲弄我。”
“老夫雖不是理線師，卻也心系天下百姓。今日既然遇到了，就有責任為民除害！”
“我該怎麽做？”“成為理線師，認識災相，控制災相。”
許多的聲音在江北的腦海中回響。頭頂的人影消散，轉而化為兩個站在她面前的身影。一人持著木劍，一人的額上閃爍著駭人的眼紋。那兩個人在相互搏殺，卻都長著與她一模一樣的相貌。
霞客緩步走到江北的身邊，半跪在她的身側，柔聲地問：“你是誰？”
江北擡起頭，望著兩個相互廝殺的人。
“你一直活在否認自己的矛盾中，從未真正走出去。”霞客在她的耳畔低語。
江北的眼中倒映著兩個人影：“用身為理線師的我，否認身為災相的我……原來，我一直在用這種方式，逃避著我的過往嗎？”
霞客微笑道：“我認識的，既不是身為理線師的你，也不是身負災相碎片的你。”
“那——那是誰？”
“——是你，僅此而已。”霞客輕聲道。
江北楞了一下，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去。
“不需要刻意地證明，也不需要小心翼翼地遮掩。過去的事已經發生，就承認它的存在，帶著它繼續向前。”霞客扶起江北，“你有一顆金子般的心，已經照亮了很多人。”
那兩個相互搏殺的人影忽然停下了動作，回頭望向江北，然後化為一縷綠絲，伸到了她的手中。
霞客走到她的身邊：“一切有為法，如夢幻泡影，如露亦如電，應作如是觀。心之所懼，皆為虛妄。以此固步自封，實為著相。你一直被命運裹挾，卻忘了問一個問題——如何才能掌握災相碎片？”
江北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坐在柵欄後的灰發瘋子。
“破相。”
她若有所思地喃喃道。
江北望向霞客，此時霞客的背後站了許多她一路走來認識的人。那些人身上都飄動著若隱若現的綠絲，連接著她的掌心。清涼的感覺一路傳遞到她那發昏發脹的頭腦之中。忽然，江北感到眼前一片清明，綠絲也變得分外清晰。
“
心中無我
萬物皆我
我即災相
我即眾生
”
她一邊說著，一邊在黑暗中站穩了身形。霞客等人面露微笑，化為一片熒光，匯聚在她的手心。無形無質的綠絲凝聚在一起，忽然有了觸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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眨眼之間，樹林已經化作一片血海。黑色的人影揮舞長劍輾轉騰挪，在密林之中砍出了一片十米見方的空地。合圍他的理線師們已經體力不支、身負重傷，未能堅持多久便再次倒在了血泊之中。戰場上又一次只剩下了一抹赤紅色的披風。周義鴻格開惡魔的長劍後，順勢躍過它的頭頂，欲以劍刃斜砍斬下它的頭顱。但那惡魔以超乎尋常的速度俯身揮擊，一劍將他砍出了五米開外。周義鴻落地時被屍身絆倒，滾進了一片血泥之中。
“周大哥！”彩鈴兒在遠處心疼地哭喊，但雙腿發軟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。
周義鴻捂住被砍傷的右臂，顫抖著伸手去取赤陽劍。但他剛剛握住劍柄，就因右臂的傷而劇痛不已，手下一松，赤陽劍再次掉落在地。豆大的汗珠混著血水，從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流下，滴落到赤陽劍的劍刃上。
父親，我盡力了。
周義鴻長嘆一聲，跪起身子，望向那個俯視他的黑影。
血紅的披風已經殘破不堪，如一柄敗旗披在他的背上。
我一生想要走出你的影子。
卻也因此誤入歧途，引出了毀滅一切的怪物。
他不舍地望向彩鈴兒，凝視了許久，反而露出了一抹釋然的微笑。
若有來生，惟願不再姓周。
惡魔揮起了長劍，黑風一閃，卻在他的頭頂偏離了方向。
在周義鴻驚訝的目光中，徐子英揮舞著沈重的赤陽劍，直面惡魔而去。
“你快逃吧……去疏散寨中的人……”周義鴻低語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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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然，他註意到，徐子英的手在劇烈地顫抖著，雙腿也在打顫。面對比他們強大百倍的對手，任誰都會感到害怕和退縮。知畏懼而不退縮——這種強大的信念，讓他不由得肅然起敬。在某種意義上，他們竟是相似的蠢人。
“我十二歲起獨自闖蕩江湖，刀山火海都走過。能活到今天，只憑著一個想法——”她咬牙道，再次如離弦之箭般沖向惡魔，“不能輸！”
“鐺——”如同回應她的憤怒一般，赤陽劍也在撞擊中迸發出一片耀眼的火星。徐子英踏上惡魔的胸口，躍入空中。
“——把師姐還給我！”
江北沈向一片無邊的黑暗。
她感到周身被粘稠而寒冷的黑暗包裹，無法呼吸、無法運動，意識也逐漸模糊。一片虛無中，她失去了所有可以用於參照的外物，看不見光亮、聽不到聲音，只有徹骨的冰冷，從腹部的傷處開始，一步步侵蝕著她的體溫。恍惚之中，她感到自己仿佛將要融化，融進這片黑暗之中。
忽然，她的耳畔隱約傳來一陣歌聲。那聲音豪放古樸，豁達灑脫，如同翺翔雄鷹的嘯鳴，又像縱橫山川的江河。一聲一聲，悠長的古曲敲擊著她的心神。
“劍折無人問，
花落泯恩仇。
明年春江暖，
杯酒為誰留？”
熟悉的詩句喚醒了江北即將被凍結的心智。
霞客？她竭力地睜開眼，看到一根若有若無的綠絲在她的面前浮動。
一個身穿麻衣、披頭散發的女人出現在綠絲的另一端。“一日不見，如隔三秋。若這樣算去，轉眼已是千年有餘了。”劍眉一挑，湛藍色的眼睛蕩漾著碧絲的熒光，“你比從前滄桑了不少。”
“為什麽你會在這裏？”
霞客輕撫著自己掌心的綠絲：“我夢見了你，或者是你想起了我——總之我們相遇了，又何必再追問呢？命裏的緣分與劫數，世間又有誰參透過呢？”
江北苦笑道：“我為人間帶來了大劫，如今自己也萬劫不覆了……”
霞客沈默著湊到她的面前，微微側頭，綠絲的熒光在她的藍眼中流轉。
“你是誰？”
“我……”
“理線師，亦或是災相？徒弟，亦或是師姐？心懷蒼生的劍客，亦或是春心蕩漾的女郎？”
江北臉一紅，喃喃道：“你說這些作甚……”
“這些都是你。”霞客莞爾一笑，將綠絲縈繞的右手搭到江北的手心。
江北感到手中一暖，無數的綠絲突然被點亮一般，從她的手心向外蔓延。黑暗中，忽然浮現出許多半透明的身影。
亂發少年阿丙一擺手，高聲喊道：“他不是災相！——不，他是災相又怎麽樣？我不在乎了！他是阿丁！他是我的阿丁！”
“我擔心你會失去人形，最終變成一只鳥。”江北聽到了自己的聲音。一個長滿羽毛的少年咧嘴一笑：“那也挺好。”
布滿塗鴉的木質劍鞘在空中浮現，它的背後出現了女孩陳玲期待的眼睛：“你給我講的那些故事！人肉做的樹、河水變的龍，還有長了三只腳的鳥！”
綠色的衣袖拂過，葉淩之英氣勃發的笑道：“我可以為你開個門，再收一個關門弟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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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然，江北想起了一個遙遠的夢。她低下頭去，發現自己的手中攥著一個木雕的鳳頭。李雲霄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：“一塊木頭，尚且會有如此多不同的定義。又何況是你呢？”話音落下，木雕化作一片火焰，一只涅槃重生的鳳凰從她的手中飛出，在天際綻放成一片燦爛的煙火。
“可還記得那個爛故事？”霞客輕笑一聲，“一花、一葉、一人，皆是你的修行。世上唯一被你遺忘的，大概就是你自己本身了。”
江北攥住掌心的綠光，喃喃道：“我……？”
“那天，我握住了一縷綠絲。”霞客望向自己的掌心，“有人對我低語，說你的心中有一片迷障。所以，我來陪你在這霧中走走。”
江北一時不知如何作答。霞客輕步上前，挽起她的胳膊。
忽然，一個六歲大的小女孩從她們的身後奔過。那女孩向前走了兩步，便跪倒在地。她的面前，是一片燃燒的廢墟。女孩撿起她手邊的樹枝，揮向一片虛空。一只巨大的蝙蝠突然出現，又被樹枝打散，化為一片煙霧。
六歲大的女孩回頭望向江北，頃刻之間被一陣冷風吹散。飛舞到空中的光斑，突然又重新凝結。十一歲的女孩抱著五歲大的女孩，在一片人影的追擊中，摔倒在地上。光影中，那五歲的孩子張大了嘴，似是在嚎啕大哭。十一歲的江北爬起身來，抱著她繼續奔逃。
“子英……”江北低聲呢喃。霞客側目望向江北，沒有接話。
兩個女孩逃到了青石小院的門口。十一歲的女孩推開門，抱著小女孩跨過門檻。一腳落地，十八歲的江北揚起青雲劍，顯得英姿勃發。在她的對面，徐子英歡呼一下後，轉而被另外兩個走來的人影吸引。
“不——別再發生了！”江北面露緊張，甩開霞客，伸手想要攔住那個握劍的自己。但卻從她的身影之中穿過。她猛地回頭，看到那人一劍刺穿了徐子英稚嫩的身軀。
“都是我的錯……”江北頹然地跪在地上。
世界突然崩塌了。
一片黑暗中，光霧在空中四處飛舞，仿佛深水中四處逃逸的氣泡。
忽然，她看到一抹薄紗在眼前飄過。她擡起頭，看到兩個人影在空中相握。一個少女在下墜，而上方的人正在竭力伸手拉住她。
“消滅災相，是身為理線師的責任。”
“我不懂命運為何要如此戲弄我。”
“老夫雖不是理線師，卻也心系天下百姓。今日既然遇到了，就有責任為民除害！”
“我該怎麽做？”“成為理線師，認識災相，控制災相。”
許多的聲音在江北的腦海中回響。頭頂的人影消散，轉而化為兩個站在她面前的身影。一人持著木劍，一人的額上閃爍著駭人的眼紋。那兩個人在相互搏殺，卻都長著與她一模一樣的相貌。
霞客緩步走到江北的身邊，半跪在她的身側，柔聲地問：“你是誰？”
江北擡起頭，望著兩個相互廝殺的人。
“你一直活在否認自己的矛盾中，從未真正走出去。”霞客在她的耳畔低語。
江北的眼中倒映著兩個人影：“用身為理線師的我，否認身為災相的我……原來，我一直在用這種方式，逃避著我的過往嗎？”
霞客微笑道：“我認識的，既不是身為理線師的你，也不是身負災相碎片的你。”
“那——那是誰？”
“——是你，僅此而已。”霞客輕聲道。
江北楞了一下，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去。
“不需要刻意地證明，也不需要小心翼翼地遮掩。過去的事已經發生，就承認它的存在，帶著它繼續向前。”霞客扶起江北，“你有一顆金子般的心，已經照亮了很多人。”
那兩個相互搏殺的人影忽然停下了動作，回頭望向江北，然後化為一縷綠絲，伸到了她的手中。
霞客走到她的身邊：“一切有為法，如夢幻泡影，如露亦如電，應作如是觀。心之所懼，皆為虛妄。以此固步自封，實為著相。你一直被命運裹挾，卻忘了問一個問題——如何才能掌握災相碎片？”
江北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坐在柵欄後的灰發瘋子。
“破相。”
她若有所思地喃喃道。
江北望向霞客，此時霞客的背後站了許多她一路走來認識的人。那些人身上都飄動著若隱若現的綠絲，連接著她的掌心。清涼的感覺一路傳遞到她那發昏發脹的頭腦之中。忽然，江北感到眼前一片清明，綠絲也變得分外清晰。
“
心中無我
萬物皆我
我即災相
我即眾生
”
她一邊說著，一邊在黑暗中站穩了身形。霞客等人面露微笑，化為一片熒光，匯聚在她的手心。無形無質的綠絲凝聚在一起，忽然有了觸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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